隋唐.

cn隋唐/宝玉

我们存在,我们存在着,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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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朝暮予你17:00】 退潮鱼片粥

 @叶喻搞事生产大队 艾特组织!


文/隋唐


0529叶修生日快乐!

dbq大家我又来港岛之恋了

五月是我港片情怀泛滥月份见谅


——

“我们可以全心全意地爱我们不完全了解的人。”


【壹】


监控头对着庙街,质量简直黐线,半小时要卡三五次,黑白拉花,雪一样的,却不干净。他不知道条子都长成什么样子,生口面多了去,可有时候一错眼,就过去好几个熟悉的影子,醒过神又没了。


香港里有一整个世界,这城市造就了太多一模一样的人,走了一个,还有许多。


叶修从肮脏的皮沙发里起身来,去拉开灯,在焦黄的灯光里,从地板底下拿出一瓶益力多。泛黄的海报纸被监控室的油雾浸泡了太多时间,边边角角都黑色,海报上黄家驹的脸倒是更加生动了一些——不知道几年以前哪一个贴上去的。


《光辉岁月》的歌调从脑海里面冲过,嘴巴里益力多的味道酸到了舌头根。


月姐临走的时候对他讲,细佬,这里面混,没得工法,不然告得他们倾家荡产。


叶修笑弯眼睛,他看见月姐因为烟瘾熏黄的牙齿,还想起来监控室的传呼每小时都传来不堪入耳的骂人话,月姐不干了是迟早的事。


姐姐,不要讲话这么大声,过会儿衣服也不叫你带走。


月姐啐一口,他们敢!也没再嚷,拍拍他的肩膀,瘪一下嘴,说,你好好做吧,俾点心机,替姐争口气。


月姐什么样子他大概还能记得,雪花屏里走过去这些,怕是不能了。


他咳嗽了一声,暗暗骂了一句饿了。



【贰】


楼下的“喻记”粥粉店店面比这一爿的哪一个都大,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如果叶修不是黑窝里的,也许会觉得真是西港人揣生意的场地。


凌晨两点还营业,勤快仔。他推门进去,看见老板站在一张桌子前面,出声赞叹。


老板听了抬头看他,突然地笑了一下,叶修心里一动,却不是怕,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记清楚人脸的样子,月姐半个月前出去,他才记住了轮廓,但是面前人只要一眼,就能刻在他记忆里面。不可消除。


这样目光非常熟悉,又好像分隔开时空,他用掉很久想这是哪里来的面孔,后来发现和他在地下室里投放到天棚上看的盗版旧港片里的男孩如出一辙。


热烈的潮湿的,带着爱也带着挑剔的目光。


“香港的雨雾来,打机度日的也来喝粥?”老板把一副筷子和一柄勺子放在他眼前,漫不经心地嘲弄了他一句,却听来善意,右手背上有隐现的青色血管,漂亮而且凌厉。


叶修反应了一下,回驳道,我不中意打机,不够劲。


老板听了又笑,不是嘲弄了,话头里带有了好奇,那你说什么够劲?


叶修抬头看老板的眼睛,没有对视,他说,我叫叶修。


哦。小老板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眉梢坠了坠。


我做生意,够劲。我字出来以后,险些就要讲真话,临到嘴边想起不能美色误事,换了一个不温不火的无聊说法,说完又颇有紧张地去寻那双眼睛,怕这种无趣扫了人兴。


老板用点菜纸敲一敲他的手臂,叫菜啦。


喔,什么粥好吃。叶修慌乱地把目光移回手里的白色纸单,还来不及看就被老板伸手扯走。


今天太晚,点的不准能做,就做我最拿手的,你吃吃看。他一边转身回走一边说。


细路仔,不叫我点了?


老板想了想转过头来,有你着数,我跟你一起吃。


他想了想,重新像刚见他时那样笑了一下,说,我叫喻文州。



【叁】


叶修坐在监控室里,把柜子最底下的抽屉扯开,小纸盒子里码的是密密的一排劣质烟,天太潮,他重重地骂了一声黐线。


年轻人莫太气急。沉稳的调句响起来,叶修猝然回头,急急地问候一句,辉哥?


被叫做辉哥的男人走进来,很自如地坐在他另一边,伸手向他讨一支烟来抽。叶修递过去,给辉哥点上,也给自己点上。他们就沉默地抽烟,彼此都不说话,似乎都明白说什么,又都小心翼翼。就一起看叶修投放在墙壁上的一部粤语残片,显得比现在宽阔了很多的维多利亚港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叶修吸完了一支烟,预备伸手去再摸一支。


辉哥伸手拦住了他,从亮晶晶的皮夹克里掏出一盒至尊,黄澄澄的纸壳皮,和这间破屋不能相得益彰。他递给叶修一支,又在包里掏出来打火机,都伯特,闪闪的,给他点上了烟,室内味道顿时浓郁起来,辉哥摩挲着自己的打火机,装作漫不经心,叶修,你几岁了呀。


廿二。叶修低头抽烟,他到底还是不够镇定,眼神闪躲。


真不是后生仔啦呀!辉哥夸张地叫。


叶修不回应,这样好的烟草抽的他发晕。


做点事情,息口,还是去弄成只货,随便你。辉哥见他不答话,也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辉哥。叶修的烟下去了半只慢慢开口,嗓子嘶哑,他说,我再想想。


辉哥看了看他,叹口气,扑街,你是我带来的,要么有些成绩,要么回大地。


叶修眼见人出去,把剩下的半只烟按灭在了破皮沙发里。


好的他消受不起,活着只有难和更难的分别,辉哥那样的人,在没有光照的地方也向上挣扎,多吃一块腐肉。他不能,他就想要沉下去。


沉下去,或者爬出去。


凌晨了,他要出门了。


在他二十二年乱七八糟的生命里,唯一不会被港岛这些楼宇和台风浸没的,是牌匾永远明亮的粥店。


和笑意永远明亮的喻文州。


【肆】


他听见外面大风旋动的声音,雨冰凉凉地扑打玻璃,绽放出花,然后花朵化开,在大风中颓废地淌成斜线。


难走啦。昨天挂风球,我还想什么时候下雨。


台风前的暴雨,是一种毫无预警的积累,无人力挽狂澜。叶修模棱两可地说一句话,喻文州看看玻璃窗外面的雨,他全明白叶修是什么个意思。


今天留我这里吧。


这么好讲话呀。叶修凑上来笑嘻嘻地说。


你打满意思要睡我这里,漫说下大雨来台风,就是闪也不打,你也要睡。他想了想,又跟上来一句。


难搞的友仔。


叶修没贴到他的脸颊,他恍神,满脑子都是辉哥叫他有些成绩出来。


喻文州回到逼仄的房间里,探头喊了一句,你不上来?


墙皮在潮湿的雨水里面泡起了角,叶修蹭着他一样潮湿的上身,去摸一颗烟,在很暗的灯光里满足地吐出来白色烟雾。


他们好似浮在大海上面,又浮又沉,喻文州颠簸地捉住了他的手。


你同我一起做生意吧,你旺我呀。他轻轻地说,洁白的背对着他。


叫我帮手?叶修顿了顿,又问,你知唔知我究竟做什么?


喻文州不回答了,他很快地转过身,摸了一下叶修干燥的头发,叶修心里虚,不敢看他,觉得被他这样一看,好像烧着了一样。


我知噶。


他又轻轻地回答,一句话说的温温柔柔,叶修心揪住,问他。


你几时知道。


他们又离得很近了,可是喻文州选了答他的话。


从你第一次来,我就知道啦。


叶修心如擂鼓,他被喻文州的眼紧紧看着,溺死在雨水和爱里面。


被一场台风雨血淋淋地堵在小床上,他们都不知道时钟几点。


他们应该可以有一个吻的。



【伍】


赤金色的头发在灯光里飘起来,变成蓝的绿的红的。


叶修是被人一把推进去的,那些人还是摔麻将,他低低地叫一声,大佬。


喔,好晚才来。男人有脏兮兮的胡须茬子,他侧着眼睛撇一眼叶修。


阿辉同我讲,你有能耐,可以做事情。


我不能。叶修飞快地反驳,辉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将他当成唯唯诺诺的人,他却抬头很大声地答,我不能。


男人把手里的麻将摔了一下,亏我还是大佬,在罩你。


我不做事情。


为什么,西港这些日子,你也老大不小,是怕哩,还是看低?


叶修想了想,他没有答,反而问,作甚么能从这里出去。


要么爬上去,要么逃出去。


来。大佬把座位让出来。今天我输干净,全都赢回来。


冰冰凉凉地一个枪口抵上他的腰,男人嗤嗤地笑出声。



他来的时候十八岁,卜卜脆。书不好好读,在巷陌里面卖盗版碟子和杂志,遇上成群的男孩,将他一顿痛打,抢走他所有的玩意儿。那时候也是人人都竖着指头叫他一声醒目仔,他对着那些扬长而去的吹口哨的家伙,狠狠地想起来一部片子的名字,叫莫欺少年穷。


那时候不懂事情,满心满肺腑都是快意江湖,可谁都是大大港岛里小小的咖喱非。


现在不成了。


那天喻文州从他怀里抬头,眼睛里跳跃了一下,似乎是灰烬里不能烧完的火苗,灼灼的。


他说,同我去看太平清礁吧,回来做生意吧,我们一间铺面,生生性性。


刀尖上耍事情的人是没法被人世温暖绊住脚步的。可是叶修被绊住了,就一脸灰地掉进凡人中去,再想不起来要看着的条子长什么模样。


竟然有人,肯拉他回人间,给他最世俗平凡的一次情动。


叶修坐下来,想见这些,觉察出万般痛苦与万般柔软。他想大喊一声,但是没有力气。牌桌上另外三个胖大的男人有隼一样的不善眼睛,他觉得有一些液体从心脏里流出来,并着有力的跳动声一起。


那些液体,漫过他的身体,在他大脑积聚。


他发觉这种包裹着他的液体,其实就是他自己的血。


只不过,有一人,叫这些冰冷凝结的红色重新温暖地流动。


应该回去补上那个吻的。


他想,把双手稳稳地放在玉一样的方块上。



【陆】



莫兰蒂走了。


香港的繁华跟随离开的大雨转过身来,山下德辅道上的电车盘桓,各式各样的美丽包裹之下,还是有一些黯淡,起码喻文州看起来是的。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给了叶修错的暗示。


凌晨的玻璃门还是被推开,进来的男人不再穿脏兮兮的皮夹克,他用一种完全不同从前的明亮笑容对着喻文州,一边叫着靓仔,一边走近,温柔地捉住了他试图逃开的臂膀。


你不要怕。


叶修扳正他的脸,喻文州屏住呼吸,同时感到一阵眩晕。


他说,我跟你回家。


【尾声】


这是什么粥。


喻文州擦擦手,顺遂地坐下来,这叫退潮鱼片粥。


和我以前吃的鱼片粥有不同样?


有,男人迎着他的目光笑了一下,上前啄了他的面颊。


祝贺你,急流勇退。


也祝贺你,有中意之人。



叶修的白瓷勺子碰了碰碗壁,温热的粥香而鲜美。


“好抵得。”


一天好星灿烂。



——Fin.——




注:


1、细路仔,小男孩。醒目仔,聪明的人。


2、息口,高利贷。成只货:700克成一只。


3、十八岁,卜卜脆,年轻有闯劲。


4、咖喱非,carefree译音,临时演员临时客。


5、太平清礁,又名包山节,香港长洲举办的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节日。


6、生生性性,要懂事,要听话。


7、好抵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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